宋志平:企业家不能总是活在对未来的预测里

2022-05-20 14:12:27

当下乃多年未有之大变局,多重挑战叠加,善于在危机中育新机、开新局的宋志平,对企业家有何建议与提醒?

宋志平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

平中见奇,守正出奇,宋志平是中国企业家里的一位奇人。

中国建材、国药集团,他曾一人肩挑两家央企董事长重任,并将其双双送入“世界500强”榜单;如今,他是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已走访百余家国内标杆企业,对中国企业的发展规律与实际情状洞若观火。他亦善于思考归纳总结,打仗之余,著述兵法,已出版经管著作近20本。

当下乃多年未有之大变局,多重挑战叠加,善于在危机中育新机、开新局的宋志平,对企业家有何建议与提醒?近日,在宋志平新著《三精管理》出版之际,正和岛总编辑陈为与宋志平进行了一场深度访谈。以下是部分内容整理。

01组织要精干,别让企业“长疯了”

陈为:您的新书《三精管理》中有一个重要的理念——组织精健化,要把企业打造成一个精健有力的组织。我想知道,组织的精健与人体的精健是否有着某种相似性?

宋志平:其实是有的,“精健”这个词原本指的就是人体的精健。

举个例子,我们经常讲人要瘦身健体、多运动,否则很容易陷入一种不健康的虚胖状态,组织也一样,如果不瘦身健体、提质增效,也会变得“虚胖”起来,也就是容易得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等大企业病。

过去几年里,国资委央企系统压减19000多家企业,占央企总户数的38%,中国建材也减掉近500家企业,占企业户数的20%以上,这就是我们在组织精健化上的一个明显表现。

精健也不只与人和组织有关,植物界的例子也有很多,我早年下乡插队的时候就有一个很深刻的体会。

那时候我在农场做农业技术员,需要定期给果树剪枝,砍掉一些枝干看起来好像挺可惜的,因为会损失一些水果,但如果不剪,这些枝干就会疯长,最后整棵树的营养都被这些枝干抢走了,结不了多少果子。

企业的成长逻辑不也一样吗?

经常有人会问到,怎么觉得企业经营得越久,越感觉乱套,其实就像给果树剪枝一样,如果企业管理者既不知道企业到底有多少家子公司、投了多少资,也不想着主动做减法,在组织精健上下功夫,企业的发展自然就容易变乱。

所以,当我们用人体、用植物来理解精健时,很多人的领悟就比较透彻了,包括书中提到的职能层级化、平台专业化、机构精干化等概念,其实都是围绕企业的健康成长展开的。

02任正非为何只有0.84%的股权?

陈为:我们知道,在企业家群体中,您很早就有了这种共富共享意识。这种意识是怎么形成的?

宋志平:共富共享其实是中国儒家文化里的一个基本逻辑,儒家文化里讲大同,讲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思想都是共富意识的体现。

我知道,也有人批评这种共富思想,觉得缺乏竞争,不能激发效率,但我认为这要辩证地看,在一个没有竞争的社会里我们当然要提倡竞争,但在一个竞争充分的社会里,我觉得还是要注重和谐。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其实都在追求公平与效率的平衡,早些年搞“大锅饭”就是过度追求公平而丧失了效率,挫伤了大家的积极性。

但只讲效率也不行,资本主义社会就非常重视效率,他们奉行股东至上和国家资本主义模式,这两种模式在很大程度上都提高了效率,但也导致了两极分化和环境恶化的难题。

所以我们要探索出一个既能体现效率、又能兼顾公平的第三种模式,今天来看,共富共享正是出路所在。

从历史上看,中国企业其实也一直有这种共富共享的基因。

比如清朝时期的晋商,300多年前他们就有年底分红,东家也就是今天的投资人,分50%,账房先生也就是今天的管理骨干,分25%,下边的伙计也就是今天的员工,分25%。

取得的效果也很好,那些年山西出了很多大企业家,大量银子也流到了这些山西企业家手里,像我们比较熟悉的八大晋商,就是在那个时期出现的。

今天来看,华为在这方面做得就很不错,全员持股,任正非先生只有0.84%的股权,这也是共富共享在企业中的体现。

归根结底,共享不是说谁享了谁的,而是大家共同创造出来的,这是一个大前提。

只有不断创造,企业才会有更强的创新力和竞争力,等到企业发展壮大后,无论所有者、管理者,还是企业员工,大家也都能受益。

陈为:您是一个舍得并且愿意吃亏的人。在中国建材时候,您有两次把组织上奖励给自己的房子分给了高管和员工。作为一个国企领导者,这个很难做到,您为什么这么做?

宋志平:这件事我至今没后悔过,那时候想的就是,虽然是奖励我的,但我的成绩是大家做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企业的一个代表而已,我不能把这个奖励据为己有,还是得留给企业。

所以那时候无论是超额年终奖,还是分的那些房子,我都留给了公家,变成厂里的奖励基金和房源来奖励给大家。

今天想一想,这样做还是对的,因为归根结底活是大家干的,未来还得靠大家干,我们做领导的,这么做是应该的。

当然,那时候房子也没今天这么贵,但放到今天来看,我还是会那么做。

陈为:前段时间有一个企业家评选的榜单,曹德旺和任正非分别是美誉度最高的前两名。这两人您都挺熟悉,见过聊过,您觉得从他们身上,企业家可以学到些什么?

宋志平:我觉得他们两个人身上有几个共同点。

首先是强烈的企业家精神。我讲任正非是条汉子,在他身上,你能看到那种勇于创新、勇于承担责任、勇于克服困难的身影。

曹德旺也是这样,小时候生活环境很艰苦,但他能把一家小玻璃厂做到今天大几百亿的市值,这都是企业家精神的体现。

而且这两个人都特别直率,无论曹德旺还是任正非,他们说话都不会绕圈子的,有什么说什么,很真实,我觉得这样的企业家特别好。

第二,他们都有共享的理念。任正非奉行财散人聚的机制,让每一个华为的奋斗者都幸福起来,直接喊出把钱分给奋斗者,分好钱可以赚更多的钱,这就是一种共享理念。

曹德旺也是,他做公益做了几十年,我上次去福耀,他跟我说:“宋总,我做这么多年的慈善,但我没用过公司的一分钱,都是我自己的钱。之前捐赠了100多亿,这次又捐赠一个学校,也是100多亿,这些钱都是我自掏腰包,没花股份公司的一分钱。”

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他把财富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归还给了社会,这种悲悯之心也是值得企业家们学习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身上,一方面体现了企业家精神,另一方面也展现了大我或者说胸怀。他们知道做企业不光是会赚钱,还知道赚了钱该怎么用,他们也因此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和尊重。

第三,他们都很讲诚信。任正非讲,“爹还是那个爹,娘还是那个娘。做企业就是要对得起客户,你给他们满意的产品,他们付钱养活你;华为走到今天,就是靠着对客户需求宗教般的信仰和敬畏,坚持把对客户的诚信做到极致。”

曹德旺也是,他讲做人最重要的是人格的完整,最需要的是取得他人的信任。所以这些年里,你没听说过华为或者福耀在诚信方面出过什么问题。

其实就像习近平总书记讲的,作为一个企业家来讲,一要爱国,二要创新,三要诚信,四要尽社会责任,五要有国际视野,这是对企业家的要求,我觉得他俩都符合这个要求,所以他们的社会美誉度就很高。

陈为:完美符合了五项标准。

宋志平:是的。

陈为:国企的领导人一般比较低调,大家了解得不是太多,但他们当中其实也是卧虎藏龙,国企企业家里,您比较欣赏谁?

宋志平:国企企业家里厉害的人也有很多,像中国中化董事长宁高宁,我觉得他做得就很好,还有一些地方的国企企业家,像山东潍柴控股董事长谭旭光也很有特点,我也非常欣赏他。

而且这些国企企业家也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都有创新精神,都能勇于承担责任,也都能在企业里长期坚守,带领企业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无论是宁高宁还是谭旭光,他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03做厂长10年,没跟员工红过脸

陈为:我特别想请教宋会长沟通的问题。对于很多人来说,触及利益比触及灵魂还要难。您当年在企业中,不管是强势的董事、难缠的合作伙伴、还是有意见的员工,经常需要“舌战群儒”,有时候谈笑间就化解了一些棘手难题,取得很好的效果。沟通到底有什么方法?

宋志平:我觉得好的沟通在于理解对方,你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得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这样你才知道该如何与他沟通,而不是你来讲他只能听。

我做企业那些年里,经常思考的就是大家都在想些什么,我怎么才能尽量让大家都满意。

而且你要知道,沟通其实是很花时间的,我常说企业要做一个学习型组织,什么是学习型组织?不是说每个人拿本书读就是学习了,它是一个团队的深度互动,如何深度互动呢?就是大家反反复复地去交谈。

在我看来,很多矛盾和冲突往往都是因为沟通不到位所引发的,最后几句话的小事变成了棘手的大事,所以还是要多沟通,多去互相理解,当然,这也涉及到沟通的技巧或者说艺术。

我做过十年厂长,管理过几千号人,但我和员工从来没有拍过桌子、瞪过眼睛、红过脸,无论是博士还是不识字的工人,我和他们相处都是循循善诱的,并不是说你没有那种领导权威或者气场大家就不尊重你了。

举个例子,我做厂长时经常在职工宿舍里住,但大家并没有因为我在宿舍就去找我办事,每天中午我们也都是一起去打饭,也没人说看我是厂长就抢着帮我打饭好办点事儿,没有的,我们彼此间都很尊重。

我觉得这就是沟通起了效果,因为我当时经常会到车间去,谁有问题我们就面对面聊,问题都在厂里解决了,其余时间也就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了。

陈为:企业文化层面,您当时在企业里提倡“三宽三力”,也就是“待人宽厚,处事宽容,环境宽松”,“向心力、亲和力、凝聚力”。但是我们平常其实讲宽严相济比较多,如果一味地讲宽松宽厚,会不会影响组织的战斗力?

宋志平:在企业里,我觉得还是要营造宽松的环境。

一个宽松的环境有利于发挥大家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也代表了你对员工的信任,就像那句老话,士为知己者死,让员工在一个宽松且充满信赖的环境里工作,我觉得这比什么都重要。

再就是待人要宽厚,谁都愿意跟着人格厚重的领导干,你不能为了几件小事就没完没了地说他,甚至去翻旧账,那样就显得格局太小了。

最后是处事要宽容,做事情要看大小、看方向、看本质,企业经营没有不犯错的,创新不也是从一次次错误尝试中诞生的吗?你不宽松、不宽容,很多事情就没有人敢做。当然,这个宽是宽而有度,和而不同,不是说放宽了就没有原则了、就可以做坏事了。我们讲的“三宽”,最终的目的是要形成“三力”,也就是向心力、亲和力和凝聚力。

向心力就是员工和干部对领导是否尊重和支持;亲和力是指领导要认可和理解员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凝聚力就是领导和员工要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

像我任职过的中国建材和国药集团,这两家企业都是重组起来的,中国建材重组了上千家,国药重组了600多家,如果没有“三宽三力”,没有对大家的包容,联合重组的企业是很难做起来的。

04智能时代,产业工人会消失吗?

陈为:您之前有个观点叫“转型不是转行”,钟睒睒最近也谈转型,他觉得我们媒体百分之八九十的声音都用来讲转型是一种误导,升级其实更重要,您怎么看?

宋志平:我们最早的提法是转型升级,因为作为一个企业来讲,既有转型的任务,也有升级的任务,转型和升级在我们的语境里很难分开。

我常和大家讲,我说转型不是转行,不是我们水泥不做了,钢铁不做了,去做别的了。我认为没有落后的行业,只有落后的技术和落后的企业,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做得好的企业,如果我们能把各种类型的水泥都做到最好,企业就还是一个好企业。

所以我想的是要通过技术进行转型和升级,成为细分领域里的头部企业。

举个例子,酱油是一个足够传统的行业,但海天味业做得就很好,为什么?

因为它能做100多种酱油,有小孩吃的,也有老人吃的,有炒菜用的,也有做海鲜用的,海天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了足够细分,竞争力也随之体现了出来。

就转型而言,我常讲的是要做好四个转型:

一是中低端向中高端转型,从重视数量转向重视质量,实现高质量、高技术的发展;

二是数字化转型,由自动化向智能化转型,提升质量,降低消耗;

三是低碳化转型,过去我们生产工艺是高碳的,现在要变成低碳的,要关注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和气候变化等问题。

四是服务化转型,过去我们是制造业,现在是向服务型制造转型,也就是更贴近我们的客户。

我认为转型和升级应该是相通的,就像是一种螺旋上升的结构,转的过程中就上升了,转的过程中就升级了。

从中低端转到中高端了,不就是升级了吗,从高碳转到低碳,不也是升级了吗,不能说自己转了型但没有升级。所以转型不是转行,我觉得这是最核心的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转行。

当然,如果这个行当确实要被淘汰掉了,那就必须得转,不转不行。

就像柯达胶卷,当数码相机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上发起进攻时,柯达把胶卷做到最好也不行,企业也一样,如果这个行当注定要消失了,还要继续做下去吗?肯定是要转行的,但对绝大多数企业来讲,行业不可能完全消失,还是要把精力放在转型升级上。

陈为:中国企业在数字化、智能化方面做得挺不错,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数据,全球103家“灯塔工厂”,中国占了37家,超过三分之一多。不过,您这本书里也谈到一个很要害的问题,就是如果将来制造业都智能化了,这些庞大的产业工人是不是就消失了,就不需要了,您对这个问题最近有什么新思考吗?

宋志平:这也是一个大家都在关注的问题,我讲几个自己的亲身体会。

我们知道,早些年富士康被称为血汗工厂,我前段时间去了深圳工业富联,其实工业富联今天也在打造“灯塔工厂”,过去一条需要318人的产线,今天30多个人就能完成了。

还有云南白药,它的牙膏在全国市场占有率达到了20%多,但今天他们的工厂里也是全套机器人,几乎没人了。

在云南白药参访时我做了一个分享,后来有一个职工就问到,他说宋总,这智能化确实非常好,但是不用人了,我们这些工人该干嘛去呢?让我们向往美好生活,但眼瞅着不需要我们了。

我说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从技术上我可能一下子回答不了,但从哲学上可以谈谈我的看法。

我和他讲,从工业革命到现在,发生过很多次这种大的技术革命,比如电气化以及后来的自动化,其实每一次人类都面临同样一个问题,就是这机器把我们代替了怎么办,大家把机器视为万恶之源,甚至还出现过破坏机器的情况。

但我们今天回过头去看,其实每一次重大的技术革命过后,人类不都变得更幸福了吗,像我们每天都在使用的汽车、电灯和电话不都是新一轮技术革命后的产物吗?

所以我那天就问他们,我说你们愿意做装牙膏的工作吗?有人愿意,也肯定有人不愿意,那装牙膏的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要有工资,然后拿着工资去生活,也就是说,工作只是你们的一个谋生手段。

但如果说机器代替了你们现在的工作,那工作就是乐生的手段了,大家不一定非要去做这些繁重的体力劳动了,你为什么非要去装牙膏,为什么非要在车间里去干这些苦活累活呢,这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我们还是要从肌肉劳动里逐渐解脱出来,减少对体力劳动的依赖。

所以我觉得,其实不用有这个担心,一次又一次的技术革命已经证明了,这个担心是不必要的。

05今天的创新者,很可能成为明天的阻碍者

陈为:克里斯坦森在其经典著作《创新者的窘境》中讲到,大部分创新是由小企业做出来的,大企业在创新上不占优势,甚至很难创新。您是专门管理大企业的,在这方面有什么心得?

宋志平:的确,克里斯坦森认为很多创新来自小企业、草根创新,但是德鲁克先生在《创新与企业家精神》一书中也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德鲁克认为只讲小企业创新,大企业不创新其实也是片面的,很多大企业,像3M、强生这些公司,实际上都在进行持续性创新,所以我的理解是,其实大企业和小企业都在创新,只不过二者承担的是不同的创新面。

像一些重大创新,必然是要有一定的企业规模才能实现,比如说航天产业,小企业肯定不行的。当然,大企业在创新上也确实有一定的问题,比如对市场的敏感度,我们前面提到的柯达就是个典型案例,不愿意进行改变,错失良机,最终被日本的数码技术打破产了。

“创新理论”鼻祖熊彼特有个观点我觉得讲得很透彻,他说在创新方面,今天的开拓者很可能成为明天的阻碍者,因为他不愿意打破均衡,不愿意打破自己统治的这个天下,这会对创新形成阻力。

对大企业来讲,一定要克服自己原来的惯性,居安思危,提前看到那些有可能颠覆自己的未来技术。

汽车行业的变化就很明显,今天,一汽、广汽、上汽、北汽无一例外都在做电动车,做得也都很好,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电动车正在颠覆汽油车,这是时代的大趋势,即便做电动车目前可能还赚不到钱,但我看过他们的生产线,已经非常现代化,这体现的也是大企业的创新。

包括我们的央企和国企,也要成为重大创新的策源地,这点非常重要,无论大企业、中企业还是小企业,都应该主动承担起创新的责任。

未来,企业不去研究颠覆式创新,必然会被创新所颠覆。

陈为:国企要真正成为创新的策源地,在机制上是不是也要有一些改进和提升?

宋志平:是的,所以在经营机制上我们有关方面做了一些改革,从科技分红、员工持股、管理层股票计划、超额利润分红和跟投5个方面着手推进。

比如科技分红,就是要让科技人员不光享有荣誉,也能让他们享有良好的创新收益、个人成就和收入。

德鲁克在《卓有成效的管理者》中也讲到,相较于体力劳动者,知识工作者有更大的诉求,他们的任何一个发明、任何一个巨大创新,都可能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所以在创新上,应该给他们相应的激励机制,改革其实就是通过机制,进而调动技术人员的创新积极性。

06共享机制会让老板大权旁落?

陈为:共享机制很好,但也有很多民企老板担心,比如说涉及股权共享之后,会影响他对企业的掌控,该怎么看?

宋志平:这其实又回到了治理的问题上,就是你这家公司,到底该怎么治理。

我们需要清楚的是,当我们注册一家公司时,其实这家公司是独立的,股东和注册的公司之间,实际上是股东关系。公司小的时候股东可以亲自做,等发展到一定规模,股东就需要靠一套科学规范的治理结构了。

比如美的这家公司,它的创始人是何享健老先生,但早在2012年,他就把这个公司的管理权交给了方洪波这些职业经理人了。

方洪波既是董事长,也是总裁,作为职业经理人他做得很好,何享健也非常满意,而且何享健的家族也做了家族宪章,要求亲属不能参与公司的管理,美的在这方面做得就特别好。

另一个例子是赤峰黄金,赤峰黄金是一个家族第一大股东的上市公司,最开始做得不怎么好,股票才2块钱,后来就请了职业经理人王建华加入,也给了他一些股权,王建华加入后砍掉了企业的非核心业务,公司的股票高的时候也达到20块钱左右。

所以,从所有者来讲,股权共享不是说让所有者都退出企业,而是要回到规范化治理,说到底,公司其实是社会的,即便是老板也只是股东而已,我们可以享受股东的权利,但从现代治理上来看,所有者与经营者,决策者与执行者其实是可以分离的。

再讲一个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例子,二十年前我去瑞士,有家公司叫霍尔希姆,是全球水泥行业的龙头,我去访问了他们的董事会,当时我特别惊讶,因为他们11个董事里,没有一个家族成员,全都是职业精英,董事会主席是一个欧洲的银行家。

他们并不担心大权旁落,因为在他们眼里,公司能更好地经营和运作才是根本,家族成员只是股东,谁说的算,谁发号施令没那么重要。

股东不得侵害公司的利益,这是一个共识,一些人觉得公司是自己家的,自己说的算,但即便是你的全资公司,你也不能侵害公司的利益。

07今年是最难一年,企业家要做3件事

陈为:您原来讲过,企业要想成功,企业家的逆商占了70%,非常高的一个比例。当下,一些企业的日子很难过,您对他们走出困境有什么建议?

宋志平:早些年,我们讲得比较多的是智商和情商,但最近这几年我有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身处的环境其实越来越考验一个人的逆商了,也就是你应对挫折和困境的能力。

对于企业家而言,逆商也是他们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大企业家里有谁没经历过困难呢?刚才我们讲的任正非和曹德旺不也都是从困境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也有人经常问我,宋总,你遇没遇到过困难,我说我几年遇到一个大困难,一年遇到几个小困难,其实企业家就是在克服困难中走过来的,不困难要你干什么呢?

当下确实是一个很考验人的时刻,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国际形势也不容乐观,再加上反反复复的疫情,可以说,这是中国企业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困难的一年了,但再苦再难,路还是要往前走的,我觉得有这样3件事是我们现在需要做好的。

首先还是调整心态,我们一直讲信心比黄金还重要,当前的困难是客观存在的,无论你多悲观也改变不了,还不如充满信心去应对。

第二,掌握方法。仅仅有信心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方法,要去探讨和摸索克服困难的方式方法,比如在基础管理、创新转型以及机制改革方面到底该怎么做。

当前的大形势我们可能无法左右,但在大形势下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环境,然后积极主动地去争取机会,这还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研究政策。国家的大政方针必须要第一时间了解,这里面往往藏着大机遇,比如,我们现在要拉动经济增长,基建是一个很重要的抓手,那这其中的一些机会就很值得关注。

陈为:《三精管理》中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说“能发现黑天鹅的人是聪明人,能发现灰犀牛的人是理性人,认为未来充满不确定的人是老实人”。意思是现在热衷于预测或者传播各种消息的人太多了?

宋志平:太多了,我记得2019年末,就有经济学家讲2020年的几大黑天鹅事件,但那个时候最大的一只黑天鹅其实正向我们飞来,可大家恰恰没有预测到,那就是武汉疫情的爆发。

真正的黑天鹅其实我们是预测不到的,预测不到的才叫黑天鹅,能预测到的那是白天鹅。

这些年观察下来,我有一个发现,就是每当经济出现压力时,能预测的人就纷纷冒出来了,尤其是悲观派的经济学家开始大行其道,有人看到黑天鹅飞舞,有人看到灰犀牛狂奔。

对我们这些做企业的来说,这些预测要不要听呢?我认为可以听,但要适度,因为你不能每天都活在这些所谓的预测里,你总得做事,总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种。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我们只能去实践、去亲身探索,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人能真正告诉你究竟该怎么做,能告诉我们答案的,还是基本的常识和常理,但这需要我们自己去摸索,所以我不太建议企业家每天都支愣耳朵听各种分析和预测,扎扎实实地去做比什么都重要。

陈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年轻人也想拥有一个像您一样的“美丽人生”,您会给他们分享哪几条人生经验?

宋志平:刚才你提到了克里斯坦森,他在《你要如何衡量你的人生》这本书中有3条建议我觉得就挺好的。

第一,有一个好的事业,也就是一份好工作,什么是好工作,就是身心合一,工作时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工作,每天睁开眼睛就想去做,会感到很开心。

这些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人问我为什么工作,为什么负那么多责任,其实没有太多的原因,就是自己喜欢,乐在其中。

第二,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健康的身体。这一点也很重要,尤其是企业家,大家都很辛苦,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工作。

前几天见了王石先生,我觉得他就是企业家中的一个健将,70岁了,还在坚持跑步、攀岩,身体锻炼得很好。

第三,有一个有始有终的人生。做人做事要尽心尽力、有始有终,这世上大多数失败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少了些善始善终的精神,最后浅尝辄止,半途而废。

选择一个好工作,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健康的身体,还有有始有终的人生,我觉得这也是人生正路的方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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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乃多年未有之大变局,多重挑战叠加,善于在危机中育新机、开新局的宋志平,对企业家有何建议与提醒?

2022-05-20 14:12:27

总之,我们既要重视“创新+资本”的发展模式,同时还要重视“技术+管理”的运行模式,把两种模式结合起来,这样就可以打造我国企业的综合优势,我们的企业就会有长久的竞争力。

2022-02-08 14:08:46

Recently, due to the persistent cost pressure in the south, the price of concrete has risen slightly with the raw materials, but the growth of market demand is limited, and the overall quotation is still stable. From October 31 to November 6, the national concrete price index closed at 112.47 points, up 0.31% annually and down 10.11% year-on-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