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产量减少30%，效益却上涨20%，售价连连上涨，下游企业怨声载道……2021年2月9日，市场监管总局公布一则处罚决定书：1月28日，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对淄博联和水泥企业管理有限公司（简称联和公司）以及山东宝山科技有限公司、山东东华水泥有限公司、山东山铝环境新材料有限公司、淄博鲁中水泥有限公司、山东崇正特种水泥有限公司、淄博山水水泥有限公司、临朐山水水泥有限公司（简称7家成员企业）依法作出没收违法所得8657万元并处2018年度销售额2%的罚款14172万元的行政处罚，罚没款共计2.28亿元。
有媒体称，该案为我国水泥行业处罚金额最高的反垄断案件，此前为2014年吉林亚泰集团水泥销售有限公司等3家水泥企业实施价格垄断案，被罚没超1.14亿元。近日，记者采访相关办案人员，复盘了整起案件的查办过程。
过度曝光露垄断马脚
2017年2月27日，7家成员企业发起成立联和公司，共同达成《淄博联和水泥企业管理有限公司运营细则》，包含固定价格和限制产量的条款。之后，7家成员企业以联和公司为平台，通过制定各项制度、召开例会、发送电子邮件、使用信息系统、安排专人督察等形式频繁交流生产情况、销售价格、区域市场情况等竞争性经营信息，共同商定并实施生产、销售策略。
上述8家当事人的行为，致使淄博地区熟料、水泥价格连连上涨，涉案企业均因此获益。下游企业却因成本大幅上涨，叫苦不迭。
“2017年，公司成立3个稽查小组，先后组织6次检查，进行行业协同行为，在强化熟料管控的同时，确保熟料价格的稳定增长。成立价格委员会，制定了价格审批制度。”“各成员企业自觉不折不扣执行错峰停窑，产量虽然降低了20%，但各企业的效益提升了30%以上。”2018年7月至12月，快速积累财富的8家当事人不断通过网络媒体、行业论坛大肆宣传其“协同”作用下的“丰硕成果”。截至联和公司被查，其已经接待超过160批次的各类参观和学习，人数规模超千人次。
8家当事人的频频动作引起市场监管总局的注意。2018年年底，市场监管总局召开全国市场监管工作会议，确定2019年重点查处公用事业、原料药、建材、日常消费品等民生领域的垄断协议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等行为。2019年4月24日，市场监管总局反垄断局在浙江杭州召开建材领域垄断行为告诫会，点名中国建筑材料联合会、中国水泥协会以及华润水泥、华新水泥、山水水泥等企业可能涉及垄断问题，向其解读反垄断法。建材领域反垄断风暴悄然展开。
用大数据下好“先手棋”
由于投诉举报不断，2019年4月，山东省市场监管局经市场监管总局转办，对联和公司和7家成员企业涉嫌达成并实施垄断协议行为立案调查。
涉案成员企业均是淄博区域具有相当规模的大型生产企业，联和公司更是当地的明星企业。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办案人员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通过税务大数据查询涉案企业采购、销售价格，在不惊动当事人的情况下，调查其是否存在共同涨价的情况。
此次执法行动得到山东省税务局大数据局的极大支持。该局用最短的时间，向山东省市场监管局提供了8家当事人以及山东省淄博地区及周边地区其他33家水泥企业的详细税务数据，时间跨度从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数据多达124万条。
随后，办案人员对海量数据展开分析，先根据企业名称筛选出8家当事人的熟料以及按型号细分的水泥销售价格数据30多万条，再剔除数量异常或者价格异常的不合理因素，最后按年度、月度分类汇总数据，取平均数值对比当事人调价前后的数值变化，以此分析判断当事人的价格变化情况。经过一系列数据筛查和分析，初步掌握了8家当事人涉嫌存在共同实施涨价行为的事实。
特殊节点实施“黎明突袭”
大数据显示，8家当事人行为异常，涉嫌垄断，但还需要现场执法取证。
为了确保检查行动“一击即中”，山东省市场监管局派出办案人员事先摸排联和公司的主要职能部门，确定其办公场所布局。同时，列出有针对性的调查提纲和提取资料清单，对检查行动多次模拟推演，精选办案人员和执法装备。
一切准备就绪。2019年4月24日，在市场监管总局召开建材行业反垄断告诫会的同一天，山东省市场监管局派出大批办案人员，对联和公司发起“黎明突袭”，行动一直持续到当日18时。办案人员对所有书面证据予以固定，对网络监控中心的系统进行了原始克隆，将提取的电子证据用执法记录仪录像，并在联和公司人员共同见证下进行了光盘刻录，形成书证材料700余页、电子证据6.13GB。
办案首次引入经济学分析
做好执法办案，要以事实为基础，用证据说话。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在对联和公司突击检查的第二天，即分成数个小组，分别对7家成员企业调查取证。办案人员提取到涉案企业从2015年1月至2019年4月的销售明细账（以客户分类的明细账）、成本明细账（以品种分类的明细账）、生产成本结转月度明细表、销售客户台账、财务年度审计报告（主要包含审计后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以及其他与垄断协议有关的证据。至此，办案人员对联和公司和7家成员企业提取的相关证据，已经形成相对完整的证据链。
为了进一步印证当事人实施垄断协议与对市场危害的对应关系，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委托国内反垄断领域知名经济学专家团队，将从省税务局提取的41家水泥企业的124万条税务数据，从联和公司提取的包含7家成员企业各类生产、销售统计表以及专用业务系统中6.13GB电子数据，从7家成员提取的2015年以来电子版销售明细账、成本明细账、成本结转表，从市场监管总局网站查询到的当时全山东345家水泥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信息进行经济学分析，把海量的信息数据变成经济学的分析指标，与2015年1月以来的全国范围内的水泥价格变动数据对比，形成长达53页的经济学分析报告。
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反垄断局有关负责人表示，本案从接到举报、立案调查到最后结案，市场监管总局反垄断局给予全程悉心指导，派人现场指导。山东省市场监管局组建反垄断执法人才库，办案人员具有法学和经济学背景，同时注重运用现代化执法技术，升级电子取证设备，让此案得以顺利查办。2020年，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取得查办6件行政垄断案、4件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案、3件协议垄断案的好成绩。
“征途漫漫，惟有奋斗。今年山东省市场监管局将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的部署，加强反垄断执法，做好反垄断各项工作，让反垄断工作开辟新局面、迈上新台阶。”这名负责人说。
